作為一個背負著壓力的人，希布拉爾(S D Shibulal)的神情可謂異常的輕松——此時此刻，我們在他辦公室隔壁的董事會會議室坐了下來，聊起了天。希布拉爾的辦公室位於班加羅爾印孚瑟斯(Infosys)樹木茂密的公司園區的核心區域，辦公室外是80英畝精心修剪的草坪以及閃閃發光的玻璃牆建築，時不時地會有10座高爾夫球車在各個建築間往來接送游客。
這是一種田園般的風景，人們從中很難看出這家印度最知名的IT集團正發生著什麼的劇變。希布拉爾平靜地說：「現在不是轉型的好時機，但如果不轉型的話，你就無法生存。」他灰白的胡須修剪得很整齊，胡須邊緣有點上捲。「變革對人們來說是艱難的，況且這是一種開創性的轉型。」。
57歲的希布拉爾闡釋了自去年8月擔任印孚瑟斯首席翻譯執行官以來，他是如何在這家自己三十年前與他人一起創建的公司推進重大改革的。他說：「你是在重置期望，重新創建流程，改變人們的願景。不過，看看世界各國企業的歷史就知道……不管你今天是如何取得成功的，都不能確保明天能按照同樣的方式取得成功。」。
這樣的話出自一家IT集團的主管，並且是的一家印度IT集團，可能會讓人覺得有些奇怪。像印孚瑟斯這樣的公司，傳統上被認為是全球外包領域的黑暗勢力，它們讓西方公司空心化，導致西方公司的就業崗位流失到海外。
但希布拉爾自己所在的行業也遠未能擺脫同樣的壓力。印孚瑟斯等集團發現，它們正受到大宗商品化(commoditisation)的威脅，曾經尖端的翻譯軟件創意已變成「大路貨」，成本更低的同行也給它們帶來越來越大的競爭壓力，有些競爭對手甚至來自菲律賓等低成本國家。過去幾年，身為印孚瑟斯營收主要來源的歐美客戶受到衰退沖擊而減少了開支，這也讓該公司的日子變得很難過。
雖然外包業正在發生明顯的變化，希布拉爾重塑印孚瑟斯的行動卻沒有得到普遍認可。已習慣於過去三十年增長的股東們，不時看到塔塔咨詢服務公司(Tata Consultancy Services)等競爭對手超越印孚瑟斯。印孚瑟斯向高端市場轉移的努力也遭到批評——這一努力旨在在咨詢等領域挑戰IBM和埃森哲(Accenture)，但目前還沒有顯現出多少成果。
一方面經濟形勢很嚴峻，另一方面股東的期望值卻越來越高，一些人因此認為，希布拉爾的這份工作是所有印度公司中最難做的。還有一些人懷疑，印度IT革命的基礎——為西方公司編寫程序的、技能高超但成本卻不高的印度勞動力——可能正在瓦解。這些人的看法正確嗎？希布拉爾給出了否定答案。他平靜地說：「我不認為這個模式已經破產，但它必須要演化發展。我們今天的模式與過去的不同。」。
為了證明這點，他概述了過去的兩次轉變。第一次是從1981年印孚瑟斯建立到90年代中期左右，在此期間，印孚瑟斯開創了基礎IT外包業務的先河。在這個印孚瑟斯發展的最早期階段，希布拉爾是該公司的主要銷售人員，負責說服客戶相信將軟件業務外包給印度是可行的——這些客戶在此之前根本沒聽說過這種做法。希布拉爾說：「與客戶接觸了兩三次後我明白了一點，在開展推銷活動時我應該首先拿出張世界地圖，告訴人們：‘看，這是印度，這是班加羅爾，我就是從那兒來的，我們講英語。’」當時很多人都持懷疑態度，但慢慢地，銳步(Reebok)和現已不存在的DEC (Digital Equipment Corporation)等大公司陸續與我們簽約，吸引它們的主要是可以大幅節省開支這一點。接下來二十年的大部分時間構成了第二階段，印孚瑟斯開始在全球拓展，最終其收入主要來源地轉變為北美地區，業務也拓展到咨詢等新領域。
印孚瑟斯現在要進入的是第三階段，希布拉爾很自然地稱其為「印孚瑟斯3.0」。他正努力從更先進的IT產品中創造更多收益，因為其客戶往往要持續訂購這些產品。這種重大轉變一般絕非易事，但另一個因素的存在卻讓這一任務變得更加棘手，這個因素就是傳承。印孚瑟斯由包括希布拉爾在內的七位創業者共同創建，其他六位創始人此前先後擔任過該公司的掌門人。這七個人以區區250美元啟動資金創業的故事，在印度已幾乎成為一個傳奇。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這七個人創建的公司今天的營收已達70億美元。
希布拉爾的每一位前任都備受人們尊敬。就連希布拉爾辦公室所在大樓的名稱，也讓人想起他所說的印孚瑟斯「遺產」：這座名為「納拉亞納‧穆爾蒂」(Narayana Murthy)的大樓，是以公司聯合創始人納拉亞納‧穆爾蒂的名字命名的，穆爾蒂領導印孚瑟斯長達21年，而且常被稱為印度IT革命之父。「很難做到跟他們一樣，我甚至試都不會去試，」希布拉爾有點無奈但並無懊惱地說。
然而，如果說希布拉爾的前任們是有遠見卓識之士，那麼最契合希布拉爾特點的詞就是「執行」。他以默默努力工作而出名。雖然他不願過多談論自己，但在改變管理這個話題上，他還是津津樂道的。希布拉爾說：「我們已為3.0部署好了一切必需的元素，現在我們完全處於執行模式。」。
令人奇怪的是，在印孚瑟斯工作了將近30年的希布拉爾，一直不願談論他自己在公司多年成就中所處的位置，盡管他認為自己的進步與印孚瑟斯不可分割。他說：「如果我想跟你談點什麼，那肯定是印孚瑟斯的歷程而不是我自己的歷程，因為這兩者是交織在一起的。印孚瑟斯的歷程實際上就是我的歷程。」。
但他不認同關於他更願扮演幕後角色的說法，他強調說，他認為自己已為擔任首席執行官做好了準備，而且他曾經擔任過首席翻譯運營官。不過，他也承認，這是一個挑戰。希布拉爾翻譯表示：「最大的不同在於，你得承擔責任。你會因公司的表現而受到褒貶。」。
希布拉爾在2015年將年滿60歲——按照印孚瑟斯的規定，他在60歲時必須退休。他沒有多少時間實現自己的戰略，但他翻譯暗示，自己的繼任者得完成這項工作。希布拉爾表示：「我不認為公司的產品和平臺收入占比會在下一季度就從6.5%升至33%。這肯定不會發生。」他此處提到的是高端服務業務的增長，他希望這塊業務有朝一日會讓公司的業績趨於好轉。「如果考慮6年或7年的時間跨度，我們現在應該更接近中間點。」。
盡管希布拉爾無法親自監督印孚瑟斯實現這一業績，但他看上去依然相信，翻譯事實最終會證明批評他的人是錯誤的——這種信心在一定程度上源於他對作為印孚瑟斯之基礎的電子技術的熱情。實際上，希布拉爾還以身為極客(geek)和電子產品發燒友而聞名。當他親切地談起為自己的iPad試裝各種新配件時，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了這點。希布拉爾微笑著指著一個鍵盤說：「我竟然找到了一個我原先的IBM鍵盤，它依然可以接在上面用。」。
這種對技術的信心似乎也在驅動更深層次的信念。希布拉爾翻譯表示：「這一翻譯行業肯定會增長，印孚瑟斯將隨之增長。當我從地理分佈角度研究我們的收入情況時，我發現我還有足夠多的地區沒有開發和滲透。」他提到了拉美。希布拉爾接著說：「我認為我們是一家非常年輕的公司。我們公司現在30歲了，而世界上有不少150歲的企業。我們擁有15萬名員工，而印度國有鐵路公司(Indian Railways)擁有100萬名員工。」。
在一位至少見證了印度外包業最初階段的人看來，印度外包業的革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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